对于以纸币印刷为核心业务的机构来说，恶性通货膨胀无疑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而数字交易则是最大的敌人。

最近哪类企业的日子最难过？纸币印刷厂。虽然美国财政部下辖的雕刻与印刷局正一刻不停地发钞，但在世界上的其他大部分地区（从亚美尼亚到秘鲁，再到泰国与斯威士兰）的纸币印刷实际上都是由少数几家企业负责的。

截至 2018 年底，全球约 11% 的钞票由私营印钞公司印刷而成。而位于德国慕尼黑的 Giesecke & Devrient 公司是全球第二大印钞企业，拥有 23% 的市场份额，仅次于占比 27% 的英国 De La Rue 公司。De La Rue近期因委内瑞拉无法偿还欠款、未能拿下英国护照印刷合同以及管理层重组等原因，目前已经陷入严重的经营危机。

2019 年，G&D 公司总营收 29 亿美元，其中 46% 来自货币技术部门。G&D 公司拥有 4800 名员工，并与全球 145 家央行（全球共存在 195 家央行）开展合作的钞票设计与印刷服务业务。

如今，G&D 在全球五大洲拥有超过 80 家子公司，并在德国和马来西亚部署有最先进的印刷设施。他们设计出安全、防伪的专用钞票，甚至还考虑到了批量销毁的需求。虽然货币印刷业务不够稳定，但 G&D 公司依靠开发出的可供政府机构乃至赌场进行现钞扫描的安全设备，仍保持着可靠的经常性收入。

G&D 公司由两位极富进取心的年轻工匠于 1852 年在德国莱比锡成立。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G&D 成为魏玛共和国官方指定的主要印刷商之一。1936 年，该公司为希特勒时期的德国印制了柏林大会的门票，后来还为西班牙佛朗哥政权印刷了钞票。二战结束之后，苏联没收了 G&D 大部分业务。1948 年，公司迁往慕尼黑。十年之内，该公司拿下德国央行半数的钞票印刷业务，并开始向海外扩张。G&D 还曾是津巴布韦穆加贝政府的指定印刷商。2008 年 7 月，德国政府明令禁止 G&D 继续向津巴布韦央行提供印刷纸钞，理由是该国的年均通货膨胀率已经超过 1000000%。

从纸币印刷到数字货币开发

在由内部程序员及经济学家团队共同开发 Filia 软件的过程中，G&D 公司结识了总部位于瑞士的 Metaco 公司，该公司提供的操作系统能够帮助金融机构托管加密货币、代币与稳定币。Metaco 的软件名为 Silo，属于商业银行当中人工操作员与区块链或其他分布式分类账系统间的用户界面。截至目前，Metaco 公司 75% 的业务来自银行机构，且大部分位于欧洲范围内。

7 月份，这家拥有 168 年历史的纸币印刷企业完成了对区块链的第一笔投资——将 1700 万美元的 A 轮融资交付至瑞士初创企业 Metaco 手中。更重要的是，随着各国竞相发展央行数字货币，G&D 公司的央行客户中已经有 6 家考虑使用 Filia 软件打造自己的央行数字货币（CBDC）。

G&D 公司 CEO Ralf Wintergerst 表示：“我们可以为该公司提供接触中央银行的通道。毕竟在央行越来越多地采用数字货币这一全新形式时，托管环境将成为新一代运营体系的基础。”

Wintergerst 认为，货币发行业务正处于新一轮技术革命的边缘，旨在将物质世界与虚拟世界的优势融为一体。G&D 公司目前虽然以纸币业务为主，但他们也是最积极的数字支付倡导者之一。

疫情冲击以及纸币处理风险等多重因素正在推动着美国等多个发达国家向着无现金社会发展。Venmo、Zelle 以及 Square 的 Cash App 等支付应用迎来使用量激增。以 Zelle 为例，其交易量在 2020 年上半年增长了 63%，总额已经超过 1330 亿美元。

57 岁的 Wintergerst 表示：“整体看，多种支付方式的并行发展非常重要。面对电子支付业务的兴起，市场仍然需要结实耐用且防伪效果良好的纸币。毕竟在电力供应中断的时候，用户仍然需要一些更可靠的支付方式，而且现金支付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事实上，目前全球正在流通的美元现金总量仍然高达 8 万亿美元，且每年以 3% 到 5% 的速度增长。更重要的是，当前世界上超过半数支付交易还在使用纸币进行。

Giesecke & Devrient 公司首席执行官 Ralf Wintergerst

目前，G&D 公司的计划是帮助小型中央银行以分布式分类账技术为基础，配合 Metaco 托管服务开发各类数字货币。随着全球范围内数字化转型浪潮的普及，数字货币开发将成为 G&D 公司新的经常性收入来源。

鼓励电子货币取代纸币

2017 年 7 月，随着比特币单枚价格逼近 20000 美元，加密货币的首次代币发行热潮也达到历史顶点。G&D 公司在发布《数字金钱》白皮书时就表达了自身对于数字货币的兴趣。

这份长达 35 页的报告鼓励各央行客户使用电子货币取代拥有百年历史的纸钞业务，文中称：“数字货币对于中央银行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能够更好地在数字化之旅中为公民提供支持。”G&D 公司预计，相当一部分中央银行对于另类数字货币的迅速崛起感到不知所措，特别是在 Facebook 大张旗鼓推动的 Libra 稳定币之后。央行虽然希望继续保持对货币供应体系的控制，但却缺少在这一领域参与竞争的技术知识或资源。

去年，G&D 公司推出了首款旨在将物理与虚拟货币世界相融合的产品：G&D Filia。Filia 源自拉丁文，Wintergerst 将其视为“央行的延伸”。

G&D 全球货币技术负责人 Christian Jüttner 将 G&D Filia 定位为“现金的补充性方案”：一个具有平台中立性的数据文件，可供各中央银行创建并通过商业银行或其他金融机构分发至智能手机、智能手表乃至各类数字钱包当中。

尽管 G&D 公司没有明确表示该软件能否支持比特币等主流数字货币，但指出该系统开发出的新“货币”可能使用算法进行创建，由各国中央银行控制，并由央行自身进行数据文件维护。这种新型货币无需账户即可使用，且属于开源项目，借此帮助各支付服务供应商轻松将其纳入自家支付产品当中。

G&D 公司还提到，数字货币的直接发行优势能够帮助无银行账户的群体享受金融服务，只要拥有智能手机即可轻松使用。例如，在今年疫情期间，各国银行可以像发送电子邮件一样将救市资金或者个人补贴发放到对应的群体手中。

G&D 工厂

央行数字货币成本低于比特币

自从公元前 350 年罗马出现雅典娜女神假币以来，货币伪造问题就一直困扰着货币发行机构。下面我们将回顾货币发展中的里程碑，而区块链技术支持下的新型数字货币可能彻底改变整个行业的游戏规则。

公元前七世纪: 出现通过反转图案模具制成的硬币。
公元前二世纪末: 罗马人在标准银币上使用锯齿状边缘设计。
十五世纪: 约翰内斯·古腾堡发明了印刷机，并最终被用于纸币印刷。
十五世纪末: 轧钢厂开始制造出厚度均匀的金属板。
十八世纪中叶: 本·富兰克林运用自然图案，将叶子上的纹理作为钞票的“指纹”。
1815 年: Jacob Perkins 推出能够雕刻复杂图案的几何车床。
1988 年: 澳大利亚推出聚合材质钞票。
2008 年: 中本聪发布比特币白皮书，提出一种无需第三方即可证明货币真实性的方法。
2019 年: G&D 公司发布 Filia，成为首家为央行提供数字货币发行软件的私营货币印刷机构。

Wintergerst 表示，“目前，我们很难向没有银行账户、但拥有智能手机的群体进行资金转账。中央银行提供的产品不应仅仅只有实体现金，还应该包含数字现金。”

尽管 Amazon Pay、Google Pay、支付宝以及 Facebook 都已经意识到建立无边界支付网络的巨大市场空间，但其仍然需要账户才能访问，而且各方营利性实体的商业模式可能与货币制造方所应保持的实际价值观相违背。

G&D 公司货币技术主管 Wolfram Seidemann 在最近的一篇论文中表示，“央行数字货币是一种公共用品，其被广泛接受且不存在社会及经济层面的障碍，可以独立于发行方使用。这些特性将使其成为真正的大众化免费工具。而且为了维护使用者的权益，央行数字货币必须重视对用户的匿名保护。”

Wintergerst 解释称，由中央银行发行的可编程货币还可以添加某些嵌入式功能，甚至实现 Zelle 支付都无法实现的特定效果。“例如，如果转账在 1000 美元以内，则交易无法追溯，全程匿名。但一旦超过 1000 美元，交易双方就必须在其中签名。大家可以针对不同的数额与不同的用途创建触发条件或者说阈值。”但这样做的话，一旦央行数字货币经过编码，即可实现对每一笔交易的跟踪，实质上是在破坏用户的个人隐私。

影响生产的另一个因素自然是成本。根据最近估算，单从能源角度来看，比特币的使用成本相当高昂，开采单枚比特币的成本约在 5000 美元到 8500 美元之间。另一方面，G&D 设计、生产并运输 1000 张钞票的成本则在 30 美元到 250 美元之间——具体取决于安全设计以及钞票自身的价值。美联储方面自行印刷钞票，宣称其 100 美元面值的钞票在制造成本方面约在 7.7 美元到 19.6 美元之间。

创造中央银行数字货币需要多高的成本？Wintrgerst 没有明确的答案，但表示绝对要比比特币便宜。他表示：“再有一、两年时间，我才能给出负责任的结论。”

作者 | Michael del Castillo

译者 | 核子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