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币信徒是否还记得，中本聪在白皮书提出的愿景，是创造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十年过去了，以“货币”为目标的比特币试验仍未成功，是时候做一个复盘了。

持有这个观点的信仰者，往往以哈耶克的《货币的非国家化》为精神纲领，以黄金为标的。他们认为，比特币和黄金一样总量固定、产量有限，因此不会造成通货膨胀。而且相较于黄金，比特币在发行与交易环节，更公平、自由和透明。然而历史已经证明，黄金是失败的货币。换作比特币，能做得更好吗？

很多人只看到黄金在悠久历史中，获得的广泛价值认同，以及作为最终清偿物的合理性。却往往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布雷顿森林会议召开之前，世界各国已经放弃了作为本国法币的金本位，后来又放弃了作为国际货币的金本位。黄金被抛弃的历史，能带给比特币什么启发？

“金本位”被抛弃的*****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欧洲各国产生了大量的战争赔款，因此出现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于是20世纪30年代初，绝大多数国家被迫放弃了政府发行的纸币可兑换黄金的货币体制，就连英镑和美元也脱离了同黄金的原来比价关系。当时世界仅剩的黄金市场——伦敦黄金市场于1939年关闭。

在这样的背景下，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召开，确立了美元与黄金挂钩，各国货币与美元挂钩的协定。但在接下来的30年里，美元接连爆发3次严重危机，最后一次的*****同样是战争。美国被越南战争所困，政府财政赤字巨大，国际收入情况恶化。美国为弥补国际收支赤字，疯狂印钞，国内通货膨胀传导并加剧了世界性的通货膨胀，美元的信誉受到严重质疑。于是各国政府与民众纷纷抛售自己手中的美元，抢购黄金，致使美国官方储备的黄金储备出现兑付危机。

尽管美国政府和西方国家花费数年的时间，试图阻止金价飙升，但以失败告终。于是在1974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宣布特别提款权与黄金脱钩。两年后，IMF正式明确黄金非货币化。我们或许可以通过“金本位”的不可持续，来看比特币是否面临相似的困境。

对内：“金本位”意味着放弃通货管理

2008年，中本聪发布了《比特币：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被称为“比特币白皮书”。他在比特币创世区块刻下了一句话，是当日《泰晤士报》头条的标题：“2009年1月3日，财政大臣正处于实施第二轮银行紧急援助的边缘。”这足以表明中本聪创造比特币的初心。实际上，这与人民抢兑黄金和国家抛弃黄金的底层逻辑是相通的，它映射出这类货币的两难。

在实际利率为负的时期，人们更愿意持有黄金。传导起点是信用货币发行的不可逆性，并且具有乘数效应，现存的货币只可能越来越多，当货币增速超出实体经济增速时，货币将会贬值，通货膨胀将会产生。

但是，黄金无法适应复杂多变的经济。正如凯恩斯在《货币改革论》中所抨击的那样“金本位蛮荒时代的废墟，人们甘愿放弃自己对通货有意识的管理，而把这个职责托付给一种自然的结构——国际金本位制。”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果通货发行可自由裁定，则面临资产“被稀释”的风险。历史表明，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极大。如果通货总量固定，增量固定，那么它就会失去调控的灵活性，难以面对复杂多变的现代经济。比特币也无法解决这个难题，而且比特币的发行机制不仅固定，而且是通缩的，这会使人们在决策上倾向于储蓄而非消费、降低投资，减少流动性，更不用说每一个巨大黑天鹅事件都足以击垮它。

对外：“金本位”面临特里芬难题

上文解释了类似黄金的通货，为何在国家内部不可持续。接下来我们来看看，金本位为何无法成为国际货币的最终清偿手段？这又能给比特币带来什么启发？

1960年，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特里芬在《黄金与美元危机——自由兑换的未来》中一针见血的指出布雷顿森林体系有难以克服的内在缺陷。由于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的货币与美元挂钩，美元虽然取得了国际核心货币的地位。但是各国为了发展国际贸易，必须用美元作为结算与储备货币，这样就会导致流出美国的货币在海外不断沉淀，对美国来说就会发生长期贸易逆差；而美元作为国际货币核心的前提是必须保持美元币值稳定与坚挺，这又要求美国必须是一个长期贸易顺差国。这两个要求相互矛盾，因此是一个悖论。

以上悖论被称为“特里芬难题”，问题的根源在于：全球经济一体化催生了世界货币的需求，却没有一个世界政府的角色，美元成为世界货币的同时，却还是美国自己的主权货币。依靠主权国家货币充当国际清偿能力的货币体系，最终一定会陷入特里芬难题，并最终走向崩溃。

“特里芬难题”还表明，国际经济中黄金这类通缩型货币（包括比特币）与主权信用货币之间不可调合的冲突，所能达到的尖锐程度。如果把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中的黄金换成比特币，这个问题依然无解。

世界货币的命题，会被区块链终结吗？

随着布雷顿森林协定的告终，美元成为完全意义的世界货币，特里芬难题不存在了，但另一个问题却诞生了。美元挣脱黄金的牢狱，自由浮动于外汇市场，并将它的经济危机传导至世界。人们开始思考：还有没有更好的世界货币机制？

早在布雷顿森林会议召开之前，凯恩斯曾经提出成立一个清算联盟，发行超主权货币“班克尔”，它以固定比例直接与黄金挂钩；1945年，哈耶克在《货币非国家化》中提出以“竞争性货币”代替法币的垄断地位，允许私人发行货币，每种货币之间的兑换比率都是浮动的，在市场经济价值流动下，人们会自然而然地选择价值稳定的货币。2010年，世行前行长佐利克罗伯特•佐利克呼吁采用修正的金本位制度，建立一种“合作型货币体系”，将美元、欧元、日圆、英镑以及人民币都纳入其中。

可见，这并不是一个新鲜的命题，但至今没有被成功解决。但如今，故事似乎有了转机，2019年6月，互联网巨头Facebook发起Libra白皮书，致力于为数十亿人提供一套简单的全球化货币和金融基建服务。基于区块链技术的Libra能不能实现它的畅想，至今仍是未知数。但全球央行无比紧张的反应，以及各国相继开启的数字货币研究，证明这件事不容小觑。

综上所述，黄金的退位，宣告了这种货币形态的失败。若以黄金为标的，比特币没能解决它的痛点，不会超越它成为更好的货币。但比特币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为世界货币这道命题增添了强有力的新工具，区块链大概率会是下一代世界货币的核心要素。未来已来，或许我们可以更有想象力一点。